第二章也放了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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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陈三六出了院门,看远远热闹的一从人往脚门出去,就知道是宝玉。宝玉不像往常,却没有等他,一个人带了随从,备了马往私塾先去了。
陈三六昨夜寻思了好久才想通,约是因为自己写了字给别人,没有赠他,宝玉不高兴。今日看来他那股子无名邪火,多半是还未消,也不多想,就也出门去。
到义学时,宝玉已经在左手边第二座坐好,小跟班茗烟忙活着给他铺纸摆砚,见三六进来,茗烟就唤了一声,“陈公子来了啊。”
三六点头还礼,与宝玉隔了个桌子随便坐下。
只听旁边贾宝玉说了茗烟一句,“你砚台怎的都摆不好,我自己来罢。” 说罢就乒乒乓乓,不知往桌上铺摆摔打些什么。
三六浅浅一笑,知他还在气,也未管他。
在这义学读书的,无非都贾府或者亲家王家、史家的子侄。唯独陈三六是宝玉荐来,带着伴读的,地位自然不如世家子侄。
还好陈三六从不惹事生非,又聪明好学,一直守礼读书,同那些纨绔子弟比,夫子很是喜欢他。
这日教书夫子告假,就叫子弟给自己的书房居所,起个雅号别名,工整书出来明日看谁取得好。
贾宝玉最擅长这些附庸风雅,再者他给家里的姐姐妹妹的院子都提了名,自己的居所也早挂上了“怡红快绿”,就提笔把这四字书了下来,觉得夫子此题实在无趣。
陈三六想了许久,斟酌再三一直未落笔,就独自出去走了一圈,想晚些再写。
再回来时,在门口却远远见笔墨纸砚翻了满桌,宣纸浸透了在地上还落了几个脚印,三六赶忙跑过去,只见木桌板子上,用毛笔书了四个大字,“相公堂子”。
“ 相公堂子”是好男风的官员们,寻欢作乐,狎玩相公伶人之所。写字之人是讲,陈三六的居所是男娼馆。这是极粗鄙下流的暗讽。
陈三六默默攥紧了拳头,指节握得发白,气问道,“这是谁写的?”
可他人微言轻,没有人在意,反而有人嗤之以鼻,随手握了纸球丢了毛笔,噼里啪啦就砸过来。
贾宝玉正好也从门内进来,见到陈三六站在那地当中,莫名变成了众矢之的。 他也顾不得那些砸过来的物什,大步走到三六身边,正看到桌上那“相公堂子”四个字,不由地一股子火窜上来。
这时一管毛笔正打旋飞过来,正正砸在宝玉额当中,留了个歪歪的墨点。众人没成想会打到贾宝玉,又畏其在荣国府的身份地位,都停手愣住了,堂内顿时鸦雀无声。
看了那几个字贾宝玉本就气急,又被砸了一脑袋墨水,冷眼扫视了四下,忽地抬手“咣当”掀了眼前的桌子。
贾宝玉素来家教甚严,从未在大庭广众闹过脾气。故他这一掀可不得了,门口茗烟、锄药等四个小跟班,闻声都跑了进来,见到自己主子额前被打到,受了委屈,那还得了。不管缘由抓着旁边几人混打起来。
被抓着的世家公子哥也不爽,喊道,“反了你们这群下人,还敢跟主子动手来了。”
茗烟也不服气,“你茗爷爷我 只尊宝二爷一个主子,你算个什么东西!” 说着就撕扯起来。
监学的贾瑞也闻声跑来,架不住其他人打做一团,凑到宝玉身边劝,“宝兄弟怎的发这么大的脾气?快消消气,闹到老爷耳朵里也不好。”
宝玉冷冷瞥他说,“今日是我在私塾里被人打,闹到老爷那里,也不知是你不好,还是我不好。”
贾瑞见他真的动了气,不禁抖三抖,也知惹不起这宝二爷,就说,“这是什么话,哪个子侄惹了你和陈公子,我叫他磕头赔礼便是。”
没等宝玉说话,一旁的陈三六拎起座上的书本,一言不发扭头出门去了。
宝玉见三六走了,也不管贾瑞了,忙跟上,边说,“茗烟别打了,给我东西收着,回府去!”
义学门口,杨柳树下。宝玉跑两步上前追上他,拉着三六胳膊问他,“你走什么,咱们占着理。”
陈三六停了脚步,却看着他不说话。
宝玉又拉他说,“别和那些人置气了,不值当的。”
三六说,“我不是同他们生气。”
宝玉蹙眉不解,“不是为他们,又是为何?”
陈三六拂开宝玉的手,正经说道,“二爷,您是怎样的人,何等的身份,怎么能为了偏帮着我,在义学里又掀桌子又打架的!”
宝玉听了也急了,“原来你倒是生我的气。难道叫我由着别人,这样侮你骂你是小相公?我的世家少爷的架子端着了,又有什么意思!我护你 倒成了我的不是了。”
陈三六看他其情切切地,委屈着眼圈都红了,想来也是为了自己,连身份都不顾及,还被砸得一脑门子墨水,立时就心软了。
沉默片刻,转而问道,“那你…不为昨日的事情,生气了?”
宝玉嘴巴一噘说,“气着呢。”
三六看他气鼓鼓的样子,就说,“我以后不写给他们就是了。昨日的字,你大约是给扔了吧?”
宝玉忙收了脾气,笑说,“你的字我哪里舍得扔,好好裱着,挂在我房间呢。”
三六听了慌道,“不妥不妥,你把我的字和唐寅的画作,颜鲁公的真迹一并挂在墙上,别人看了岂不笑话。”说罢就要回府去给摘了。
贾宝玉忙上前一步,携住他的手道,“我敢挂便不怕人来看。走,我想好了你居所的名字,我也给你提四个字,你挂起来,咱们这不就扯平了么?”
“先慢着走。”
宝玉以为三六又有哪里不顺意,就问“又怎么了?”
宝玉回头,忽地陈三六抬起衣袖,宽袖遮了宝玉眼睛,只嗅到朦胧好闻的幽幽兰香。
三六伸长脖子,用手在宝玉额头的墨点上拭了两下,衣料缓缓擦过肌肤,轻轻柔柔的,宝玉不由心头一颤,苏苏麻麻,手脚都不自在。
陈三六认真的擦了几下后,宝玉的额头就红了一片,但墨迹还斑斑点点残留了些许。
三六眉头微锁,低头问他道,“你痛不痛,这个怎么这么难擦。”
宝玉盯着一启一合的朱唇,呆了良久,怔怔没有说话。
宝玉自回来,就美滋滋地坐在床角痴痴笑。袭人问起今日在义学可好,宝玉照实说了,袭人帮他梳洗,听到他掀桌子那段,心有余悸,就唬他说,“老爷要是知道,还不得剥了你的皮。”
宝玉满眼满心都是三六眉头蹙起,帮他擦拭墨迹的样子。袭人唬他,他也不在意,反倒自摸摸额头笑说,“那也值了。”
袭人只当他又犯傻说胡话,收拾好东西就出去了,留宝玉一人还在那里愣神痴笑。
【本章完】